国华娱乐快讯:我们有多久,没看到过一部纯正的中国电影了?
我说的,不是某些伪“东方奇幻大片”。
妄图以猎奇的视效、天花乱坠的堆辞藻,掩盖其空洞的内核。
你知道,它们都是哪些杀马特。
“纯正的中国电影”,是指其创作骨血,根植于国土文化,并意图用电影来浓缩、表达自己的国家。
而几乎每一个现代国家,都或多或少存在,有此理想的创作者。
比如,韩国的金基德,日本的小津安二郎。
他们都较为成功地,将自己国家的文化,用电影传达到世界上的许多角落。
《春夏秋冬又一春》《东京物语》
如果你问我,中国的这个人,是谁?
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名字。
他曾站在戛纳殿堂,傲视影坛群雄。
他也曾经遭遇诋毁,落入泥淖之中。
无论如何,他是我最爱的大陆导演——
陈凯歌
于吃瓜群众谈及陈凯歌,难免会听到一些不友善的成语,比如:江郎才尽。
而对我而言,陈凯歌这个名字,却蕴含着两种具有崇高意味的身份——
电影创作先锋,批判散文大师。
前者,大众多少有所知;后者,我这就给你们科普。
1991年,陈凯歌出版自传体文学《少年凯歌》,并被香港中文大学收录到“人一生必读的书单”中。
同时,它也位于我个人书单的最顶端,曾经三次精读。
豆瓣评分8.9。
《少年凯歌》的文笔精炼,常以三两段文字,描绘出波澜起伏的乱世油画。然而,也因它的背景特殊,没能在大陆广为传播。
说是自传,其实是一个时代的灰暗过往。
一九六六年,时值“文革动乱”,陈凯歌的父亲陈怀皑,由于曾经是国民党,被打成“历史反革命”。
年仅十三周岁的陈凯歌,受到周围的人怂恿,为了与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便上台“揭发”并打了自己的父亲。
多年以后,他懊悔不已,在书中写道——
人到十三岁
自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相当重要
而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陈凯歌出生于一九五二年,亲身经历并见证过“大跃进饥荒”、“文化大革命”、“知青下乡”等中国运动的起端与沉落
虽然,陈凯歌早已被父亲原谅。
但,随着他批判性思维的日益成长,少年时的阴冷回忆也被拉长、放大,乃至根深蒂固,无时不在影响着他的创作。
《霸王别姬》是陈凯歌较为浅显的一部作品,也是大众公认的不朽之作。
影片中,程蝶衣刚出场,就被切断手指,后又经历各式迫害,是一个“惨遭时代阉割的苦命者”。
可与此同时,程蝶衣又是一个誓要追求艺术生命的“反抗者”,哪怕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物质性命,也在所不惜。
(程蝶衣)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叛逆
他是一个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生活的人
这样的人被我看成是“牛人”
我喜欢拍“牛人”的故事
反抗命运,正是贯穿陈凯歌所有电影的内核之一。
早在一年前,我就写过《无极》的翻案影评。
有了《封神传奇》,我才懂得《无极》的可贵
文章发出之后,《无极》的豆瓣评分瞬升0.2,大量正面言论被顶成最热评。
据统计,文章全网阅读量超过500万,可知有多少《无极》的影迷,被流言欺骗多年,敢爱却不敢言。
文章中,我写道——
满神是不可抗的“命运”化身,而其它角色都在反抗“命运”的过程中满身伤痕。
可即使明知如此,影片中的“牛人”们,还是要在绝望的世界中付出所有。
倾城明知爱情短暂,却仍是要爱;昆仑身为奴隶,却追逐自由。
影片结尾,定格在海棠花,象征痛苦的爱情与美好的追求。
而“无极”二字则取自于《道德经》。
巧合的是,它与我笔名中的“罔极”,是同一个意思:
无穷尽,无边际,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在陈凯歌身上,总保留着一个知识分子,对这“完美世界”的警惕与怀疑。
同样是拍战国末年,《荆轲刺秦王》极少去表达秦王嬴政的英武。
在陈凯歌的故事里,嬴政是一个曾经热诚快乐的乡间少年,可当他逐渐走向权力中心,便如“法西斯”般愈发癫狂、膨胀无度。
六国尽灭之日,也是一个少年的理想与初心尽失之时。
《荆轲刺秦王》是一部具有黑泽明水平的史诗片,也是陈凯歌最好的作品之一。
它以俯瞰的视角,表现嬴政的内心,是如何受到外界影响,由纯真变为邪恶肮脏。
当嬴政得知到,吕不韦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的王室血统并非“根正苗红”时,他的内心遭受到巨大的煎熬。
正如少年凯歌一样,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不断警示他,应该与父亲“划清界限”。
陈凯歌亲自扮演吕不韦,以传达自己对父亲的愧疚与哀思
于是,嬴政选择弑父,用同流合污的方式,来保全自己的“清白”。
陈凯歌深知:人类的许多罪恶行径,并不因时代进程而更改,它深深根植于人性与民族文化之中。
文革,有可能发生在战国,也有可能发生在现代。
《搜索》虽是一部小成本影片,却牢牢抓住了中国互联网初出兴起的时代脉搏。
女主人公叶蓝秋身患绝症,却因公交车上没给老人让座,而遭到网络吃瓜群众的“道德弹劾”,最终酿成现代社会的人间悲剧。
《搜索》里的人物众多,他们形形色色,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明白——
“道德”本应是约束自身的一种崇高追求,而不该沦为绑架他人的武器。
影片里出现的一条留言,我在现实中的网络上,也曾经多次看到过。
萨特说过:小知识分子警惕强权,大知识分子警惕民众。
换句话说:对于暴力与压迫,普通人只能看到现行强权的直接力量,而大知识分子则能管中窥豹,从一件小事分析、推演出宏观的民族性问题。
在《少年凯歌》里,陈凯歌写道——
当一个孩子当众把他的父亲一点点撕碎
听到的却仍然是笑声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民呢?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民呢?”
自1984年,陈凯歌执导首部电影《黄土地》时起,这一命题就深深烙印在他之后的所有作品中。
《黄土地》是中国电影的一座高峰,其以“大音稀声,大象无形“的艺术风格,横扫欧美、中日等诸多国际大奖。
影片的女主人公翠巧,自小便被父亲订下娃娃亲。长大以后,翠巧偶然接触到“山外”来的红军,便激起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理想主义。
她渴望走出大山,摆脱千百年间,小脚女性绝望的人生轮回。
结果,她的生命,却被淹没在黄土长河之中。
这片伟大的黄土文化养育了你,可它同时也在禁锢你,甚至有可能杀死你。
冯小刚说过:“在电影演员里,陈道明读书最多,是一名儒将。而陈凯歌和他一样,是电影导演里的儒将。”
陈凯歌出身于电影世家,从小成绩优越,骨子里渗透着骄傲。他一边接收中国文化的熏陶,一边用批判性思维对中国文化进行哲学式反思。
《梅兰芳》中,陈凯歌用一个“纸枷锁”,暗喻中国人的思想与创造力,常常被某种无形的统治力量所禁锢。
陈凯歌还以齐如山作为原型,虚构了邱如白这一角色。
他让邱如白,在电影中替代自己,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看似是批判京戏,实则是在批判当下的中国电影,及许多创作者的固化思维方式——
京戏(电影)里处处都是规矩
京戏里头的人都是不自由的
他们让人拿笼子给套起来了
而真的好戏,应该有好些个活生生的人物
他们不再完全按照书的模式做戏
更不按书的模式做人
是得带着人生,打破人生的规矩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场峰会上,陈凯歌演讲道:“眼下的中国电影,大部分还是披着中国外衣的好莱坞式电影。”
对此,我深感认同。
作为一个自学读过数十本编剧书的人,我早就发现近十年的中国电影,99%都跳不出罗伯特·麦基在《故事》一书中提到的创作规律。
2016年,中国电影总票房达到457亿元,成为世界第二大的电影消费市场。
可为什么,我们的新生代导演,却没有一个能取得像“第五代”导演般的,享誉国际的辉煌成就?
因我们做的是照搬模仿,而他们做的是探索实践。
《黄土地》《红高粱》《蓝风筝》《阳光灿烂的日子》
探索实践,才是对艺术应有的态度。
可如今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对艺术的敬畏心,已被资本洪流无情淹没,成为世界影坛的笑柄。
我想起,在第89界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美国人专门插播了一段来自中国的视频。
记者来到万达影城,采访一位中国姑娘,姑娘如此说道——
电影院的视觉效果动感更强所以我愿意来电影院看电影
只注重”视听效果”,而不在乎“电影艺术”。
肤浅,已成为我们在西方人眼中,固有的一种民族印象。
是的,于艺术而言,暴力的票房数字,并不能换来尊重。
正如陈凯歌所说——
(我们应该)回头看看自己走的这几步
大家都认为非常兴旺的情况下,有没有危险?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个数字来决定?
我们中国电影的发展,总是要不断地升级
最后到了说西方电影的强国,不能小看中国电影
数字打动不了他们
还是(要看)你的电影里边,有没有能够令人尊重的东西
那到底什么是“令人尊重的东西”?
还是那句老话——
民族的,即是世界的。
《霸王别姬》的经典一幕,演戏途中突然停电,程蝶衣却好似无事一般,自然地享受艺术表演。
后来,在《梅兰芳》里,也有类似的一幕。
黑社会怒而砸场,戏台之下先是混乱,而后空无一人。
可十三燕,却淡定从容。
他沉醉在戏剧里,悠然地唱完《定军山》,不减丝毫威严。
这便是《庄子·天运》中所提到的,“忘我”之境界。
它是独具一格的东方美学,是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提炼挖掘。
它不是舶来品,它让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属于中国。
就像《无极》的这张剧照,原本足以奠定“东方奇幻大片”应有的美术基调——
可惜,“东方奇幻”却越走越歪,后继无人。
至于例子,我文章开头就已经说了。
在我看来,至今仍在探索、坚守中国文化,仍在追求拍“纯正的中国电影”的导演,很可能就只剩下陈凯歌一个人了。
这是我们民族艺术的不幸,也是不幸中的小确幸。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陈凯歌又拍了一部新片——
《妖猫传》
根据已知信息,此片的卡司阵容横跨中日,背景设立在“开元盛世”的唐朝。
没错,唐朝。
它是浪漫诗意的古代乌托邦,也是千百年来东方人的心之向往。
据说,为了拍好这部“纯正的中国电影”,陈凯歌细磨六年,专门建了一座唐城。
后来,《妖猫传》的原著作者梦枕貘,受邀来到了这座唐城。
当梦枕貘亲眼看到,那些古建筑被高度还原,一时间竟潸然泪下。
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那么到底,《妖猫传》能否再造辉煌?
尚不得知。
我只能说,对于陈凯歌,我永远抱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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