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节目主持人、制片人导演田歌
国华快讯:1990年,国际局势复杂,这是苏联解体前一年。在国内,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成功召开。中国社会也正在巨变。
这一年,电视机在中国刚刚开始普及,北京电视台出现了中国第一档电视谈话节目《荧屏连着我和你》,这比央视推出的平民类谈话节目《实话实说》早了6年。而这档节目的总导演、主持人,甚至其主题歌演唱者都是一个人--田歌。
田歌,安徽合肥人,国家一级导演,北京电视台制片人、导演、主持人。在1984年进入电视圈之前,她是一名演员,她出演的电影《候补队员》荣获金鸡奖,她因主演电视剧《抹不掉的声音》而获得"飞天奖"最佳女演员提名。但是她发现当演员无法满足自己对生活的思考和提问,转而投向做电视栏目。6年后的1990年,田歌推出了《荧屏连着我和你》,这一做就是16年。这16年,是中国巨变的16年,她说这档节目见证了正在巨变的中国社会的各种问题,记录了社会上各个行业、阶层的人的真实的生活状态。它也真的承载了田歌一开始想要做电视栏目的初心——向社会发问,呈现人间百态。
这个节目一做就是16年,它像老朋友一样陪伴了电视观众16年,也与观众共同成长。
2007年《荧屏连着我和你》戏剧性的停播了,在停播之际田歌收到通知,《荧屏连着我和你》栏目荣获"全国优秀电视文化栏目"奖,请她前去参观相关专门研讨会。2008年她又做了《光荣绽放》,立刻让人耳目一新,"绽放"二字更是成为当年的流行语。30多年的主持生涯,她只主持了两个栏目,一个16年,一个9年,她像匠人一样,精心耕作、打磨着自己的栏目。"有人说电视栏目就是大超市,而我就是要把电视栏目做成精品店"这两个栏目不仅在业内和观众中受到广泛的认可和喜爱,还摘得电视界所有最高奖项。
除了这两个具有时代意义的电视栏目,田歌还导演了很多电视晚会,包括1997年中国和南非建交,田歌作为导演身份随行,并且在南非导演、主持了第一台建交晚会《阳光彩虹》。她还导演第一台申奥晚会《9.23北京倒计时》,以及汶川地震后特别节目《大爱无疆》等等。
她还是电视剧《紫色诱惑》和形象片《美在广西》导演。身兼数职,当我们说她是"斜杠艺术家"时。她说,"我不这么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基本素质。好比一个演员,能唱能跳,不是什么跨界,这本身就是他在学校所学,就是他应该有的职业素养。"
最近,田歌又在第三届"中国诵读艺术家颁奖盛典"中摘取了"中国十大诵读艺术家"的桂冠,我们也有幸约到她进行采访,深究一下这样一位三十多年的全能型资深媒体人,一路走来的艰辛和成绩,以及她的所见所闻、她所秉承的初心和她的生活。
近日,凤凰网读书频道对田歌进行了采访:
恭喜老师获得"中国十大诵读艺术家"。有文化观察人士也指出,当下社会有必要重拾诵读之美,作为资深的主持人,田歌老师,您怎么看诵读这门艺术的美学以及其对当今生活的意义?
田歌:获得这个称号,说实话是对我的一种鼓励,也是一种挑战。我想如果有更多优秀人都参加的话,可能我就拿不到这个称号了,我和它之间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我觉得当下很有必要去学习诵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能从经典诗作的字里行间找到智慧、找到人生体验。诵读的文本,往往都是十分经典,字字珠玑、句句箴言。沉浸在这样优美的文字中,可以平衡我们浮躁的生活,对我来说,诵读是一种学习、一种总结、一种反思。
诵读不仅丰润我们的内心,还是一种美好的生活方式,诵读和朗诵是一种优雅生活方式的选择,选择了优雅也就选择了自律。在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特殊的原因,我们的生活方式过于简单化以至于浮躁接近粗鄙。千万不要对浮躁粗鄙的生活方式习以为常。
大众常常说播音腔,主持人如何从播音腔转换为最贴近大众的语言进入朗诵?您是如何在朗诵者让技术、生活和个性的三者合一的呢?
田歌:这是一个专业话题,三言两语讲不太清楚。但往往有两种不理想的呈现,一类是播音腔,放不开,一张口就像从语言孵化器里走出来的,没有人性特质;另一类,就是自然派。倒是贴近生活,但是大白话太多,有时就难免有些粗俗。主持人最伏秀的表达发式,应该是在专业技能支撑下人性化和个性化的呈现。这需要长时间的专业磨砺和职业的醒悟力。
结合我自己的工作来说,一个好的谈话节目主持人,他的语言一定是在谈话的状态,你要能够用你的语言打动对方,让其相对的敞开心扉。反之,你一张口就是播音腔,怎么会有很好的谈话氛围吗?
我也一直在在摸索和探究中。我一直对自己在节目中的状态不满意。
不管是微信公众号还是FM,音频节目现在有崛起之势,读诗、读故事、读文学作品……很多素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但确实与专业老师之间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如何能更快,田歌老师有没有什么方法或窍门,送给他们?
田歌:很多平台提倡诵读,这是人们对内心情怀的一种呼唤,是一种情怀的回归和美学的平衡。
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来诵读,来拥抱经典之作。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模仿,模仿就容易造假,就容易拿腔拿调,要发自内心、发自真情的诵读,这是第一步。当然,诵读也好朗诵也好,都必须掌握专业技巧,用专业技能去表达自己的对文字的真诚,这中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优秀的诵读艺术家,就是能做到真正的“声情并茂”,你听他的诵读,是一种营养的吸收,是一种如沐春风的享受。他们能够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去理解文字,再通过独具个性声音传递出来,这样一种从内到外的转换,就让文字重新活了起来。
朗诵切忌炫耀技术、沉醉在自己的声音里。
您是从小就有愿望成为一个主持人吗?还是有其他契机,让您成为了一个主持人?在80年代,想成为一个主持人,比起现在最难的地方在于?
田歌:过去的主持门槛比现在高,现在的主持人比过去的有特色、有水平。因为时代在进步。
我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演员,我先学了舞蹈,然后去演电影,演话剧。但过了一阵后,我发现从事这些行业都太被动了,而我自己又是一个愿意向生活主动发问的人。随后,我就选择去电视台当导演。到北京电视台后,我导演一个节目,在找主持人的时候老碰壁,要么是时间不行,要么就是人不行,要么领导不同意。最后我就自己做了主持人。领导居然同意了!
这在当时实在是"大逆不道"的,虽然受观众欢迎,(光是收到观众的来信,都有两麻袋,我至今都收藏着,真的像艺术品一样)。但难免被同行嫉恨,被媒体批评。说我太爱出风头了,这其中的故事以后会写出来的。我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一条别人还沒有走过的专业之路,一条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当然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敢于做自己,就要敢于接受代价。今天一个主持人唱主题曲兼总导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谈起田歌,大家总会提到您是中国谈话节目创始人,1990年您创办了中国第一个电视谈话节目《荧屏连着我和你》。对于这样的联系,你怎么看?这个节目在您生命中占有怎样的位置?
田歌:《荧屏连着我和你》是中国第一个谈话节目,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中国第一个谈话节目。这个节目对我很重要,它也处于我最重要的生命阶段,对我人性、人格的一个很好的塑造。虽然期间历经波折,比如,录制这个节目的主题歌的著名歌手突然来不了了,我又只能自己顶上去了,即便作曲的人不情愿,但我想要把这件事推进下去。再比如在小报上批我,有人还专门把报纸递给我,还怕我看不见等等。
越是这样,我越得顶着质疑做下去,而且还必须做好,好到观众和业内都认可,这也成为当时且成为当时北京电视台罪状中国生命力最长的电视节目,这其中所要经历的种种就不多说了。
《荧屏连着我和你》是1990年开始的,到2007年结束,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问题,人们各种各样的生存状态,这个节目都真实地记录了。所以这个节目不仅对我个人是重要的,对未来的电视研究也很重要,应该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活的博物馆。
您对于如今的电视综艺、电视节目的现状有怎样的思考呢?
田歌:我很喜欢《朗读者》《中国诗词大会》《音乐大师课》等节目。今天的电视人是很幸福的,有很多的钱去给他们去做节目,动辄上千上亿。很多晚会往往只说收视率高,但从来不敢向观众汇报花了多少钱。遗憾的是很多真正有能力、有个性、有思想的人,很多现在都不在电视台做节目了。现在做节目就是拿钱去请明星,很多节目千篇一律。
在创作当中,最忌讳的是跟风,而现在跟风是常态。
我看您2007年的一个采访说,做《荧屏连着我和你》这个节目,让您有种比较深的草根情结。时隔十年,如今你对"草根"怎么看?
田歌:"草根"这样的词只是在一个特定环境下的特别表达,这种表达也不一定就精准,今天称"素人"。
《光荣绽放》初始,我是希望它有一个丰厚的胚胎,能够让各种人登场,但是因为我所处的文艺频道,而且观众的收视习惯也在泛娱乐化,所以我只好做明星,但我还是自觉不自觉的请了很多素人来光荣绽放。但有很长时间我和很多创作者一样被收视率所困。我觉得这无聊透顶了。
这与您对制作、电视节目的理想的初心相违背了?
田歌:对,我最初做电视节目,无论是当导演还是主持人,我都是想向社会去发问,我希望我对社会的关注,能真正融入到我的创作中去。
我做了很多年节目了,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几十年一直在一线工作,而且至今我都有创作激情、我热爱火热的生活。
今天你让我违背初衷,为了收视率去创作,我真的觉得很无聊。曾经有一年,我们天天研究收视率,研究怎么把观众逗笑。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我不能再忍受自己这么无聊了,只好打报告给领导说我不做了,把经费留给年轻人吧。
从《荧屏连着我和你》到《光荣绽放》,您关注草根,也和诸多大明星有对谈,您见过各式的生活状态。这些对您个人有什么影响?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田歌:做了这么多年的谈话节目,总体来说我的感觉是,普通人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名人名家的生活大致相同。凡是成功的、出色的人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他们能够把梦想坚持到底,说做就做。
还有一种感受就是两个字"错位",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是错位的,自己对自己的了解也是错位的。尤其在今天,很多人都不敢亮出真实的自我,始终生活在错位之中。
你最喜欢、最欣赏的是哪类人,有没有具体的(你曾经采访过的人)例子?你觉得一个人最为可贵的是什么?看过了那么多人生,你对幸福、成功这两个词,是怎样定义的?
田歌:我喜欢有责任心的人、有底线的人和坦荡、真诚且风趣的人。
对于幸福,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 有的人爱物质,物质的满足能给他带来幸福感;有的人爱内心的感受,内心的丰富能给他带来幸福感。我属于后者,我很重感受,所以我常常会有很多幸福感,比如大自然的丰富变化,这样的体验也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幸福感。
如果说人生什么叫幸福,我觉得小满就是幸福,不多不少刚刚好。
四川汶川地震后,田歌策划特别节目《大爱无疆》
就我个人来讲,当自己的职业生涯和时代命运、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是我作为一个新闻人的幸福。除了两个访谈节目,我还导演了中国和南非第一台建交晚会《阳光彩虹》,北京第一台申奥晚会《9.23北京倒计时》等等,这些都是我的幸福。
成功这个问题蛮难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成功感觉。而且成功这个定义,也是随着时间在变化的,在我们那个年代,事业成功就是成功,现在又说家庭幸福才是最大的成功。我觉得自己内心满足就是成功吧,不用去攀比。
一个人,做着自己愿意做、喜欢做,并且能够做好的事,我想这就是成功和幸福。
除了主持人,我看到田歌老师您还有诸多身份,国家一级导演、制片人,还有作词人、话剧演员、电视剧演员……你才是真正如今最为时髦的 “斜杠青年”(更准确您是 “斜杠艺术家”)。
田歌:斜杠艺术家?我觉得自己不是。包括现在许多节目都谈跨界,一个演员能唱能跳,难道不是最起码的素质吗?
这些技能都是你在戏剧学院都要学习的,那怎么能叫跨界呢?只是你的基本功啊。所以那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可跨界的。这种“跨界”的概念,我觉得是对观众是不负责任的。小孩儿以为唱歌的人,突然间去演了一段小品就是跨界,其实那都是这个职业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因此,我也没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斜杠艺术家,除非我今天突然间变成科学家了,变成优秀的医生了,那你说我跨界了,那我倒是能接受。如果没有,那只是一个个人修养而已。
我做《荧屏连着我和你》时,是希望能够让艺术家和观众知道,其实大家是鱼和水的关系,老百姓离不开好的艺术,因为艺术是有养分的,好的节目可以来滋润自己的生活;而演员更离不开观众的捧场,你只有有了观众,你的艺术生涯才有意思,所以演员没有什么可以高高在上的。
因此,这一切在我的谈话节目当中都有很深的痕迹,面对演员,我不可能提那些“粉丝”式的问题,而是追问这个职业和他们人生命运的关系。
现在这么快节奏生活,田歌老师有什么给自己充电、放松的好方法?有哪些人生态度呢?
田歌:生活中我时时刻刻都在充电。我不是一个时代的弄潮儿,但确实是一个对知识吸取欲望特别强烈的人。我也特别幸运,一直能与年轻的同行一起工作,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也始终保持着对新鲜事物的敏感性而不至于落伍。
我不爱炒作,而且我不是靠平台去创作的人,我在二流的平台里,做了很多一流平台都没做的事,这点我也是骄傲的。
我特别爱花儿,一看见花就特别幸福、高兴。我现在学画画,画画太有意思,对我意义也很重大。以前只知道花好看,现在我站在花的面前,可以看半个小时,我要看它的曲线、树叶的状态。
我也很爱臭美,生活中我也是必须穿上颜色合适的衣服。我不求衣服多么好,但是色彩必须是好的。我也特别爱做饭。我做得不一定都特别好,但是我会有那么一两个拿手菜,像红烧鱼、红烧肉、焖面等等,味道都是杠杠的。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放松。
在朋友圈里看到你的分享,你信佛?那到这个年龄,你信命吗?
田歌:我不能说信和不信。我愿意亲近,参加一些这样的活动、看一些相关的书籍、主持一些相关的活动。学习一些佛家思想以后,你会觉得有一种力量时刻在提醒你,做人要适可而止,做人要善良,做人不能过份,不要做恶的事情。这样能让自己顺利地走在一条善良的人生道路上,问心无愧。我越来越相信因果,越来越相信,人欠你的天会还的说法。
我还是相信性格与命运的关系。我们究竟应该用心去收藏命运,还是用眼光去攀比命运呢?挫折乃至不幸都是人生必经的驿站。想起苏轼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有了这样的心态,我们就能够淡定面对所谓的命运了。
平日里最喜欢看哪些书呢?看过最多遍的书是什么?
田歌:我喜欢观点性强的著作。我最早接触的文学作品是一本天蓝色精装的《50年代优秀短篇小说集》,在部队时我总是偷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论演员的自我修养》我印象比较深的文学作品是果戈里的《死魂灵》、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王蒙的《坚硬的稀粥》、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梭罗的《瓦尔登湖》。
余秋雨的《慢读秋雨》可以弥补很多短缺的传统文化知识,最近沦陷在蒋勋的《美的沉思》里和木心的诗意中……我当下看得最多的还是有关中国传统书画的书籍。
我最喜欢的作家还是米兰·昆德拉,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能把自己放在文字背后的人。我喜欢他这种态度,在当今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迷恋“表演”。
我是一个做电视的,做电视的人大都难免浮躁的,我是其中一份子。每周一期的节目使我很难沉静、认真地读书,总是处在恶补中。当然这样也是借口。如果多读一些书,会让人更充实、更优秀。
作为一个女人,你觉得怎样的人生才够精彩?你现在惧怕时光吗?你抵抗时光的方法,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田歌:人生未必要精彩。我倒没有特别的害怕时光,因为害怕也没用。有人说我是一个澄澈的人,我想我是一个既敏感也没心没肺、没有什么心计的人,所以时光在我这儿也就变得不是很可怕。
内心的阳光和善良很重要。我说过:"心里有花才会盛开在脸上。"我不喜欢太精明、目的性太强的人。太精明、太精于算计不就是让他人吃亏吗?你的精明和算计一定也会写在脸上和眼神中,一个脸上写满目的的女人,再年轻也不可爱。反之,一个既使脸上有些皱纹但眼神真诚、气质优雅、内心淡然的女人,就是美好和精彩的。
所以惧怕时光不如享受时光。我喜欢康德说的:"美是一种没有目的快乐"。生活之路除了目的地还有沿途的风景值得流连和驻足。渡边淳一的这句话我很受用:"没有自卑,没有自负,也没有羞怯,优雅地和人生谈恋爱。"
您对二十几岁女孩子有什么想要说的话?
田歌:听从自己的内心,努力学习,尽情去爱,大踏步地去实现一个又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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