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韩寒代言凡客，喊出“我不是什么旗手,不是谁的代言,我是韩寒,我只代表我自己。”已经过去6年，凡客从一时风头两无沦落到只剩180个员工的惨淡景况。最近凡客的CEO陈年在一档网络脱口秀节目上因说出“一百年后，大家还记得穆旦，周杰伦肯定是垃圾”而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档节目的主持人是某位以毒舌著称的微博红人，仔细看这期节目，主持人的问话极具诱导性，但陈年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令人惊讶。陈年出生于60年代末，这个曾创办过卓越亚马逊的文艺男青年是读着马尔克斯、余华、穆旦，听罗大佑、崔健、李宗盛长大的那批人中的一员。在节目当时聊文学的语境下，说“周杰伦是垃圾”“穆旦是最伟大的诗人”，也确实算是陈年的真情流露。但我们很快发现，凡客最近推出了一款以穆旦诗歌为主题的T恤，陈年的话便变得可疑起来。

在直播火热的风口上，陈年昨日下午在某直播平台上当了一把网红，不出意料地，大批周杰伦粉丝攻占了直播页面。陈年在直播中讲述着自己对穆旦的热爱以及如何找到穆旦次子的故事，在页面的上方，不断有人“送花”“送游艇”“送直升机”，只需要少量的钱购买这些虚拟礼物， 就能完成一次对名人的顶礼膜拜。在页面的下方，则是杰迷们孜孜不倦地刷着“陈年是垃圾”，这就形成了一幅奇怪而荒诞的图景：“鲜花“游艇”“直升机”作为一种低沉本炫耀，是一次次能与名人互动的意淫，而谩骂则是更是匿名时代扩散的“癌细胞”，它们共同完成了对陈年的消费。

这场交战在一个小小的直播画面上显现出了这个时代的全部荒诞之处，无论是陈年、穆旦还是周杰伦，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商业链条上的一环，它们带来猎奇和流量，而这正是直播平台的商业逻辑。陈年是真正喜爱穆旦还是装作喜爱穆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关注到这款T恤并为此买单，这个在四十年代被推崇备至的诗人，就这样在以碎片化的微博、直播为特征的后现代社会完成了一次“借尸还魂”。

陈年作为一个商人，敏锐地嗅到了当下最引人关注的媒介。每个资本巨头都在抢占直播风口，资本生产出一个个粉色的暧昧房间，房间里坐着以锥子脸、大胸、假睫毛为标配的网红们，这种夸张的妆容正是对日常欲望的有效提炼和放大。

直播作为一个新的媒介，它传递的信息，不仅仅来自于它传送的画面，而是直播形成了一种新的关系和感知模式。“观看”行为是直播的触发机制，主播们通过对身体的开发、展示和消费，来完成自身价值的变现。每个直播平台对情色内容的严格管制，间接承认了这种“功能性色情”的商业价值，美丽和软色情被兜售，个体把自己当成物品，使这种商业模式得以在与被解构了的身体和被解构了的性欲的基础上建立起来，无疑，所有人都在喊着：“欢迎来到快感时代。”

陈年在直播上展示的和这些美女主播并无二致，在穆旦和周杰伦的包装下，他与杰迷们的口水战，不过是显得没那么赤裸和难看而已。一个受余华、杜拉斯、卡夫卡熏陶的人，来到一个一切都被解构的世界中所产生的无所适从反而成为他售卖商品的砝码。围观、攻击、讽刺、说反话都是一种解构方式，一切严肃的、有秩序的、崇高的东西都不复存在，只剩下被解构得一地鸡毛的碎片。

你可以不喜欢郭敬明的电影，但你必须承认他在某种程度上抓住了这个时代的精髓，即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小时代”而非“大时代”，所有一切严肃的东西都烟消云散，在一场场狂欢后的碎片中，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企图找到安生立命之所，100年后，陈年、周杰伦、穆旦，谁是垃圾，还有谁会真的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