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水墨画的精神内涵与艺术形式创造

钟章法
　　经过几十年的创作和研究，时空水墨画这一具有独特审美思想、题材内容和表现方法的中国画艺术新样式已日臻成熟，以独特的面貌展示在世人面前。时空水墨画既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又融入现代思维和时代精神;既弘扬中国绘画“天人合一”的艺术精神，完善中国艺术追求的最高表现境界——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又以独特的精神内涵和笔墨语言，拓展中国画艺术的表现空间和精神境界。时空水墨画以中国人的宇宙时空观为依托，运用“云法造境”的创作新方式和似云似山似海三位一体的笔墨语言，充分表现了宇宙时空、社会、人生融通一体的大节奏、大律动，创造了“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宏观整体内在美的艺术境界。它将传统山水画对可游可居、小桥流水人家静态美的追求，提升扩展至体验宇宙时空崇高、雄浑、博大、神秘的宏观美、整体美、节奏美、运动美和内在美，力图把中国山水画的意境提升到向无限宇宙时空拓展的更广阔、更博大、更深沉的精神境界。
　　一种中国画新形式的出现，必然是艺术家在新的时代环境下，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而创造的个性化产物。它必然具有强烈的艺术个性和精神特质，在人文精神内涵、艺术表现形式等方面与传统样式拉开距离，既与前人不同，也与今人相异。最终会以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和顽强的生命力，为中国画的发展增添新的篇章。时空水墨画的创作既是一种精神的思索、观念的提升，又是一种笔墨技法的提炼、创作方式的革新。它以宇宙时空、社会人生和艺术创作融通的一条主线贯穿于整个创作之中，以独具特色的创造为中国画向更大的空间拓展，提供了一种新的思维和方法。
　　一、从传统时空审美观与山水画形式之间寻找突破口
　　中国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影响着一代代的华夏子孙，也对中国画的创作发展起着主导性的作用。作为民族智慧的结晶，其价值历久而弥新，具有超越时空的强大生命力，是艺术创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时空水墨画的创作正是深受传统文化中宇宙时空观念和老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审美观的影响，在传统山水画表现形式的基础上开展深入的思考与实践中，寻找到的一条中国画发展的创新之路。
　　构成大自然整体的是天与地。天上的星辰、云海，地上的山川、江海，那曲折流动、起伏连绵的形态和节奏，给人以无限丰富的想象空间。它们在空间上的流动伸展，又显示出无限绵延、周而复始的时间观念。战国时期的《尸子》曾说：“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可见在中国古人心目中，“宇”指的是东、西、南、北、上、下方面延伸的空间。“宙”则是指包括过去、现在、将来的时间。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观念中，时空间是一个“软体时空间”。人可以在这个千秋一瞬、万物一根的混沌博大的宇宙中遨游，可以如同鲲鹏般的上天入地、纵观古今、任意东西、潜入心灵。它是一个完全自由、随心所欲的空间和天地。中国艺术家可以在宇宙精神无比穷极的观照中，求得与“道”——宇宙自然、天地万物之间的一种运动美、节奏美相契合。
　　中国古代的宇宙时空精神是万物——“道”，“天-地-人”融为一体。茫茫的宇宙和宇宙中的万物、万事没有上下高低的界限。萌发于《易经》的阴阳五行的宇宙一体化理论，也反映了中国古代的宇宙时空整体意识。古人把宇宙万物看作是按照一定结构形成的有机整体，任何一个相对独立的事物，都具有与宇宙整体相类似的全部特征，因而对待一切事物都必须着眼于结构和整体进行把握。所以中国人看事物较多地看到它们的整体性、统一性，而在天与人的把握认识上，中国古代就形成了“天人合一”的观念。透过“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识去观照中国的文化与艺术问题，就会发现中国独特的艺术意境及其理论，渗透着中国传统的宇宙时空意识，是“天人合一”宇宙意识在艺术上的一种表现。中国画艺术意境中“情景交融”的实质和整体性、直觉性、空灵性等特征，都与中国传统的宇宙时空观息息相关。而领悟和表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宇宙时空韵律，追求整体美、运动美、动态美和内在美的“大美”表现，达到宇宙意识、生命情调、道德人格与审美自由的合而为一，也成为中国画艺术创作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在中国绘画中，传统山水画千百年来也一直在追求宇宙时空精神的表现，但是由于种种因素，作品在精神内涵与艺术形式上还存在不够理想的方面。特别是在时空哲理的艺术化表达、精神内涵的丰富性与笔墨语言的表现等方面，都还存在发展、完善与突破的空间。比如，宇宙大自然是一个整体，而传统山水画注重表现的是大自然下部的大地、山川、江河、树木、屋宇等景观，基本停留在画山就是山、画水就是水、画树就是树，表现上还是趋于具象，没有表现出宇宙大自然的整体感和“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那种包罗万象的大美精神，还缺乏一种宇宙时空博大深沉、宏阔浩瀚的艺术意象表现。这是美术史留给我们的一个极具难度的创造空间。
　　能否充分地理解与把握传统宇宙时空观，继承传统并激活传统，将古代哲学家用语言文字表达的思想观念，用中国画的笔墨语言、艺术形式表现出来，从而开创出一种新的视觉艺术形式。这是一个非常艰难却十分有必要，并具有现实意义的创作课题。其实，任何精深的艺术都存在突破、发展的空间。作为一名当代艺术家，只有真正认识传统、把握传统、激活传统、运用传统，深入自然、关注人生、关注社会，不畏艰难、锲而不舍、持之以恒，才能真正创造出有新形式、新意境的作品。所以构建时空水墨画成为我这一生几十年所努力奋斗的主要目标。
　　二、与天地融通，提升自我宇宙时空精神境界
　　中国传统文化，从哲学角度看是儒道释，而其根本的文化观念归结为“天人合一”。在艺术表现中，主张效法天地之道，汲取生动形象传达宇宙造物的生命精神，以仁心感动天地，建立物我一体的审美境界。因此，创作者自身的精神必须倾心宇宙时空，与之同波同流，并用自己的身心领悟宇宙的神奇奥秘。只有能与宇宙天地共通共融，才能和天地精神一体相通，才能以自己的身心合于宇宙之心，以自己的心情传达天地之情。而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从主体与客体、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宏观与微观、物理时空与心理时空之间，寻找同构对应关系，即在广袤无垠的时空中找寻异质同构的关系，从而实现从物理时空到心理时空、审美时空的过渡，即以主观想象为依托，为艺术表现提供一种视觉因素。对于时空水墨画创作来说，“天人合一”的艺术思维可以超越具体的、有限的物象，进入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即所谓“胸罗宇宙，思接千古”，从而对整个人生、历史、宇宙获得一种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所以，充分理解“天人合一”思想精髓，提升自我的宇宙情怀，把握宇宙韵律节奏，通过想象联想等艺术情思，拓展语言表现方法，是时空水墨画创作的主要途径。
　　人类世界漫长的历史进程，既有翻天覆地的，也有一成未变的。人类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喜悲哀乐、高贵与低贱、群体与孤独等，绝不会因为物质世界的改变而改变。人与现实世界相通的情绪与思考，就是寻找自己的心性。而这种心性是一种感性与理性杂糅的微妙体验，是艺术创作中最为重要和特殊的依靠。它与个人的性格、成长、处境、时代背景等个人化和私密化的条件相关，由此产生出一种心灵幻象。艺术家的创作就在于把那种微妙的、难于言表的心灵感受转化为可见的视觉语言。